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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代诸帝与佛教的社会发展

     发布时间:2014/1/20 


        华方田
        一、唐高祖、太宗与佛教
      唐太宗李渊早年亦信奉佛教。大业初年,时为隋郑州刺史的李渊,曾因二儿子世民生病而到庙里祈佛保佑并造佛像供养。即帝位之后,又立寺造像,设斋行道。武德二年(619),上京师立十大德,统摄僧尼,纲维法纪。武德九年(626)五月(此据《旧唐书》),《新唐书作“四月”),因为太史令傅奕一再上疏斥佛,请求罢除佛教,高宗遂颁发《沙汰僧道昭》,沙汰僧尼及道士。“京城留寺三所、观二所,其余天下诸州,各留一所,余悉罢之”。据称,高宗这样做的本意,不是消灭佛法,而是通过沙汰,以使玉石区分,薰莸有辩,从而达到长存秒道,正本澄源的护法目的。同年六月,高祖退位,这项措施没有得到实施。
      唐太宗是中国历史上很有作为的皇帝之一,太宗对待佛教的态度,大多是从政治的需要出发,加以整顿与利用,并未诚心奖挹佛法,这一态度只是到了晚年才有所改变。
      太宗即位之初,虽然没有实行武德九年沙汰僧道之诏,但贞观初年,也对佛教严加整治,禁令森严。《续高僧传·明导传》载,贞观初年,明导行至陈州,正遇上敕令简僧,维留三十。导因德声久被,遂应斯举。又《智实传》曰,贞观元年遣治书侍御史杜正伦检校佛法,清肃非滥。《法冲传》和《法向传》也都有贞观初年对私度者处以极刑的记载。
      贞观六年(632)傅奕再次上书,令僧吹螺,不合吉钟。又说佛法妖伪,“于百姓无补,于国家有害”。太宗颇然其言。对于当时非常激烈的佛道之争,太宗于贞观十一年明确表示,华夏之教(儒、道)是维系国家安定昌盛的根本,不应位居外来的佛教之后,故令道士、女冠在僧尼之前。太宗的这一态度,导致了唐王朝初期先道后佛及对佛教加以抑制的政策。
      唐太宗虽然对佛家并不热心,但在他即位前后,也有很多扶持、利用佛教的表现。只是这些表现,都是为了满足其各种各样的需要。
      例如,太宗即位之前(武德三年,公元620年),以秦王的身份率兵围攻洛阳,征讨王世充时,为了取得少林僧侣的支持和帮助,就曾致函少林僧人,要“护持正谛”、“化阐缁林”。然而在他攻占洛阳之后,却废除隋朝寺院,沙汰僧人。贞观三年(629),舍通义宫为尼寺(兴圣寺),并大行布施,又为太武皇帝造龙田寺,为穆太后造弘福寺,为的是申孺慕之怀。同年(629)闰十一月,太宗颁发《为战阵处立寺诏》,在当年各战场修建寺庙,为战死者设斋行道,超度亡灵。破薛举于幽州,立诏仁寺;破宋老生于吕州,立普济寺;破宋金刚于晋州,立慈云寺;破刘武周于汾洲,立弘济寺;破王世充于邙州,立诏觉寺;破窦建德于郑州,立等慈寺;破刘黑闼于州,立弘福寺。至于设斋行道,普度僧尼等,或忧五谷之不登,或因祈雨而酬德,皆是为了维护其政权的政治需要。
      唐太宗崇尚文治,认为只有尧、舜之道,周、孔之教,才是治国安邦的根本,而佛法则无益于治国平天下。如梁武帝、隋炀帝皆因笃信佛教。致使国破家亡,应该引以为戒。另外,为了抬高李氏皇室的社会地位,李唐王朝尊道教的始祖老子为其祖先,自称“朕之本系,起自柱下”,所以,理应“敦本系之化,尊祖宗之风”。然太宗于佛教虽“非意所遵”,却没有听取傅奕等的建议,而行毁法之举,主要原因在于,一则佛教对治国安邦有着儒、道所不能代替的功效,且佛法流传中土已五六百年,信徒众多,影响广泛;二则太宗留心学问,旁及释典,经常与义学僧侣交流,如慧休、慧乘、明瞻、智实等。
      贞观十九年(645)春,玄奘法师载誉回国,朝野轰动。据《续高僧传·玄奘传》载,玄奘回国之初,向太宗请求设立译场,搜擢贤明。太宗曰:“法师唐梵俱瞻,词理通敏,将恐徒扬仄陋,终亏圣典。”法师固请乃许。佛典的翻译,六朝视为国家大事,更不用说二秦之译场,有门徒三千的盛况,隋朝的兴善寺及上林圆翻经馆也是尽在眼前。这些当然是太宗所非常熟悉的,如果太宗果真有心提倡,自不会拒玄奘所请。由此可见,太宗对于佛经的翻译,并不热诚。关于这一点,还表现在太宗曾先后两次劝请玄奘还俗,助秉俗务。此后,玄奘成为太宗的相知,为太宗所敬重,他的译场也得到了太宗的大力支持和赞助,也是事实。
      但太宗之供奉玄奘,还有其政治原因。由于玄奘在印度的崇高声望,赢得了戒日王的尊重,贞观十四年,戒日王会晤玄奘,第二年遣使至唐,太宗亦遣使抚慰,建立了中印历史上首次正式的友好关系。贞观十七年,李义表、王玄策奉命出使西域,游历印度诸国,并于摩伽陀国摩诃菩提寺立碑纪念。贞观二十一年,王玄策再次出使印度,正逢戒日王去世,国内大乱,王玄策联合土蕃等国之兵平定了内乱。同年,李义表从西域回来,奏称东天竺童子王请译《老子》,太宗命玄奘翻译。玄奘在中印关系和中印文化交流中的重要作用,也是其受到太宗敬重的原因之一。
      太宗晚年对佛教的态度有所转变。曾亲制《圣教序》,从玄奘听瑜伽大意,论金刚般若。敕令“京城及天下诸州宜各度五人,弘福寺宜度五十人”,计度僧尼一万八千余人。崩御之年,还曾多次对玄奘说:“朕共师相逢晚,不得广兴佛事。”由于太宗晚年转向对佛教的信仰,使得唐初的先道后佛政策有所改变。
    二、武则天与佛教
      唐太宗之后,高宗、中宗、睿宗均崇信佛教。高宗李治为太子时,为了给其母亲荐福,修建大慈恩寺,并度僧三百人。赞助玄奘译经,为之作《述圣记》。高宗亦崇奖道教,曾“广征诸方道士,合炼黄白”。在佛、道先后问题上,高宗采取折中的办法,于上元元年(674)八月二十四日下诏曰:“公私斋会,及参集之处,道士、女冠在东,僧、尼在西,不须更为先后。”(《全唐文》卷一四。)中宗李显刚出生时,既从玄奘受戒,法名“佛光王”。据载,中宗时,“造寺不止,费财货者数百亿;度人无 ,免租庸者数千万”。睿宗李旦佛教并重,景 元年(710)一次度僧、道三万人。认为“释典、玄宗,理均迹异;拯人化俗,教别功齐”,规定“每缘法事集会,僧尼道士女冠等,宜齐 并进”。
      女皇武则天时期,唐代佛教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高宗因患风眩,自显庆(656—661)以来,百官奏事,经常交由武后裁决。显庆五年后,大小政事,皆决于武后,天下大权,悉归中宫,武则天实际上掌握了唐朝政权。高宗死后,中宗即位,武则天亟谋篡位,于是大造福瑞图谶。垂拱四年(688),武承嗣伪造瑞石,文曰:“圣母临人,永昌帝业。”令雍州人唐同泰表获之于洛水。武则天大悦,号此石为宝图。同年六月,又有人伪称得瑞石于汜水,这就是所谓的“广武铭”,铭文中有“三六年少唱唐唐,次第还唱武媚娘”,“化佛从空来,摩顶为授记”等,暗示女子武媚当为天子,而且是佛的意志。载初元年(689),有沙门表上《大云经》,称经中所谓有女主者,即是指当时的武则天。又造《大云经疏》,说武则天是弥勒下生,当做阎浮提主。武则天得到《大云经》后,敕两京、诸州各置大云寺,藏《大云经》。是年九月,正式登基称帝,改国号为周,改元天授。长寿二年(693),菩提流志等译《宝雨经》十卷上呈武则天,该经是梁抚男僧曼陀罗仙所译《宝雨经》(七卷)的重译,重译本中增添了“在佛灭二千年时将有一菩萨,在印度东北方的中国,故现女身,为自在主”等内容。
      武则天利用佛教为其登上皇帝宝座大造舆论,在其统治期间,佛教得到广泛支持,从而使唐代佛教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局面。
      武周时期,八十卷《华严经》在实叉难陀的主持下于洛阳翻译完成(699年),武则天亲为制序,称此经“乃诸佛之秘藏,如来之性海”,“添性海之波澜,廓法界之疆域”。在她的扶植下,以法僧为集大成者的华严宗创立了,并发展成为中国佛教史上的一大宗派。武则天对禅宗的禅师也礼敬有加,长安中(701—704),敕诏神秀禅师能入京,慧能托病不出,最后只能将慧能的得法袈裟请到长安,于内道场供养。又召慧安禅师入禁中问道,待以师礼。由于她的大力支持,提高了禅宗的地位和影响,为禅宗后来在全国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基础。
      武周之世,在佛经翻译上,打破了太宗时由玄奘一统译场的局面,著名译人有实叉难陀、菩提流智、义净等。这一时期,又是名僧辈出的时代。高宗晚年有玄奘(664年卒)、道宣(667年卒)、善导(681年卒)、窥基(682年卒)、道士(683年卒)、智威(680年卒)、弘忍(675年卒)等大师,而其时武后已逐渐掌握实权。高宗死后至武后退位,又有华严法藏,神宗神秀、慧能,律宗怀素等。
      在佛、道关系上,武则天一改太宗先道后佛的政策,举佛抑道,以此作为对付和打击李唐宗系的工具,为自己夺取和巩固黄泉制造舆论。因此,她在即位之初,就“令释教在道法之上,僧尼在道士女冠之前”。《资治通鉴》卷204载:“(天授二年)夏,四月,癸卯,制:以释教开革命之阶,升于道士之上。”由于武则天的崇信佛教,使佛教的势力大大增强,道教则相对减弱,甚至出现了道教徒弃道为僧的现象。
      在武则天统治时期,“铸浮屠,立庙塔,役无虚岁”。曾命僧怀义作夹纻大像,其小指犹容数十人,“倾四海之财,殚万人之力,穷山之木以为塔,极冶之金以为像”(《唐会要》卷49《像》);《资治通鉴》卷205)
    三、唐玄宗与佛教
      唐玄宗被认为是继太宗、武则天之后较有作为的皇帝,在他即位初期,开创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“开元之治”,也是有唐一代的全盛时期。在对待宗教方面,玄宗尊崇儒、道,对佛教曾多方限制,颁布了一系列的制约佛教活动的诏书。玄宗对待佛教,一方面注意“括检”和制约,另一方面又积极地加以利用。曾从不空受灌顶法,成为菩萨戒弟子,还著有《御注金刚般若经》颁行天下。开元年间,印僧善无畏、金刚智、不空相继来华,受到玄宗的礼遇和尊崇,创立了中国佛教史上影响很大的佛教宗派——密宗。当时,国家强大,天下太平,中外文化交流活跃,隋唐时已经建立的诸多佛教宗派继续发展昌盛,寺院的数量较之唐初几乎增加了一倍,佛教的发展达于极盛。不久,安史乱起,佛教在北方受到摧残,声势骤减。南宗禅由于神会的努力,逐渐在北方得到发展,并逐步成为影响遍及全国的一大佛教宗派。
    四、唐武宗灭佛
      随着佛教势力的急剧膨胀,寺院经济与世俗地主及国家在经济上的矛盾日益尖锐。加上朝政腐败,战乱不止,国势衰弱,使这一矛盾变得更加突出。到唐武宗时,终于打动了大规模的灭佛运动。
      会昌二年(842),唐武宗命令僧尼中犯罪和违戒者还俗,并没收其财产。会昌四年七月,敕令天下凡房屋不满二百间、没有敕额的一切山房、兰若、佛堂、村邑斋堂等,一律拆毁,其僧尼全部勒令还俗。十月,又敕令毁拆天下小寺,经佛移入大寺,钟送道观,所属僧足,不依戒行者,不论老少尽敕还俗。会昌五年,灭佛活动进入高潮。三月,敕令不许天下寺院建制庄园,又令勘检天下佛寺、僧尼、奴婢以及财产的数字,为灭佛作准备。到是年八月,宣布废佛结果:拆毁大、中寺院四千六百多所,小的庙宇四万余处,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,收充两税户,没收肥沃良田数千万顷,解放奴婢为两税户的,十五万人。
      武宗灭佛,沉重打击和消弱了佛教的势力。虽然其后几代帝王亦多信佛,但中经诸镇之顷及黄巢起义,对佛教的冲击也是很大的。会昌之后,由于遭受接连不断的打击,寺院经济被消弱,僧尼被迫还俗,寺庙毁坏,典籍散佚,许多佛教宗派失去了继续繁荣和发展的条件,不可避免地衰落了。
    五、唐代佛教社会的发展
      佛教在唐代的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这不仅表现在唐朝佛教宗派的繁荣,译经事业的发展,寺院经济的发达等方面,还表现在佛教像社会各方面的渗透,佛教对文字、艺术的影响,以及佛教向新罗、日本等周边国家和地区的传播。
      佛教礼仪的发展在唐代达到了顶峰,唐代的佛教礼仪有如下特点:其一,国家色彩极为浓厚;其二,几乎没有宗派差别;其三,礼仪随着教团的发展而发展,极为复杂;其四,失去了本来目的,转为以祈祷为主。(镰田茂雄著《简明中国佛教史》,上海译文出版社,1986年10月第1版,第196——197页)
      唐代佛教礼仪的发达,其表现之一是社会的流行。法会有定期和不定期的两种。定期的如佛诞日、佛成道日、涅槃法会、盂兰盆会、天子诞辰等。不定期的有佛牙供养法会、斋会、讲经法会等。在天子诞辰的时候举行法会,这在印度和西域是没有的,据说唐代天子诞辰的法会始于唐玄宗,表明了中国佛教浓厚的国家色彩。法会上所举行的佛教礼仪主要有行香、读经和梵呗等。行香就是在社会上拿着香器分派香的仪式,《入唐求法巡礼行记》卷一文宗开成三年(838)十二月五日条中,就有扬州开元寺国忌时举行行香仪式的记载。读经又叫诵经或念经,实际上就是读诵经典,目的是赞颂佛德、修善根功德、求佛保佑等。所读的经典有《法华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般若心经》、《药师经》等。有时诵经前后还加入梵呗、三归、礼拜、回向等整套的礼仪。
      在南北朝时已颇为流行的斋会,到唐代越发兴盛起来。斋会就是对僧侣提供膳食的礼仪,或指以此为中心举行的法会。斋会原则上只对僧侣提供膳食,故又称僧斋;如果斋会也对家人提供膳食,就称为无遮斋。设斋的目的有很多,或为了祝福,如在佛诞日、佛涅槃日、天子诞日、国忌日举行的斋会,或为了报答佛恩,或为了祈祷免除灾难等,把佛教当成求得现实生活幸福的手段的意味越来越明显。
      随着佛教的不断发展,佛教逐渐深入到民间,并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。在北魏时已很发达的以在家修行为中心的民间佛教团体——义邑,在隋代得到复兴,并主要以佛教造像为业。到唐代,义邑的主要活动是读诵经文和开设斋会,主要信仰对象是弥勒、释迦、弥陀和观世音等。南北朝时颇为流行的法社,在隋朝至唐初少有记载,道唐末则较为兴盛。贞元年间(785——804)吴郡(今苏州市)包山的神皓设有西方法社;江州(今九江市)兴果寺的神凑结成菩提香火社,著名诗人白居易曾于长庆二年(822)参加杭州龙兴寺僧南操创立的华严社,并撰有《社诫文》。据载,华严社由在家和出家众共同组成,成员每人要诵念《华严经》一卷,一年四季要召开大聚会及开设斋会。
      在向民间转播佛教的过程中,还出现了俗讲和变文。中唐以后,把对俗人的讲经活动称为俗讲。俗讲与以前的讲经在形式上是相同的,所不同的是讲经的对象是在家的人。文宗开成年间(836——840),长安城各寺院奉敕开设俗讲,从正月十五日至二月十五日,开讲《法华经》、《华严经》、《涅槃经》、《金刚经》等大乘经典。俗讲是讲经系统中的一种,是为俗人举办的通俗易懂的讲经活动,主要讲说的内容是平易的因缘故事。
      变文是和俗讲紧密相连的,是在俗讲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新的文学体裁。变文就是对佛教变相图的解说,是通俗讲经的脚本。著名的变文作品有《目莲救母变文》、《父母恩重经变文》、《阿弥陀经变文》、《八相成道变文》等,这些是取材于佛教经典的。还有一些是取材于中国民间故事的变文,如《舜子至孝变文》、《王昭君变文》、《孟姜女变文》等。
      佛教艺术在唐代也有新的发展。在石窟造像方面,最著名的是洛阳附近自北魏时就开始营造的龙门石窟,唐代高宗和武周时的均五十年间,又大加营造。此外,还有山西太原天龙山、甘肃天水麦积山、敦煌莫高窟、山东历城千佛崖等。伴随着变文的发达,创造出多种多样的经变图画,这些图画常常以画面的形式表现佛教经文的重要内容,和佛经故事的发展经过。在寺塔经幢方面,有五台山的南禅寺、佛光寺等大殿的建造,有八角形佛塔的创造,如玄宗时嵩山会善寺所建的净藏禅师墓塔等,还有形式多样的经幢制作等。
      唐代佛教在实现民族化、形成中国化佛教宗派的同时,又不断地向周边国家传播佛教文化,使中国成为北传佛教的中心,朝鲜和日本的佛教大多是在这一时期从中国传入的。
      新罗僧人慈藏在唐初与弟子十余人入唐学习佛法,贞观十七年(643)回国,带回唐朝延所赐藏经一部和佛像等物,受到了新罗王的欢迎,被任命为大国统,管理僧尼事物。在慈藏师徒的影响下,新罗佛教得到了迅猛的发展。在唐朝的支持下,新罗于公元675年统一了朝鲜半岛,建立了朝鲜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国家。与此同时,新罗佛教也在唐朝的影响下发展很快,并在社会上普及开来。新罗僧义湘(625——702)师从长安终南山智俨,学习《华严经》,与华严宗的实际创始人法藏是同学。义湘于唐仪凤元年(677)回国,建浮石寺,聚徒讲经,讲授《华严经》,被奉为海东华严宗初祖。圆测自幼到中国学习佛法,后师事玄奘学习法相唯识学,成绩卓著,他的学说通过弟子传到新罗,对新罗佛教产生了较大的影响。惠日师从惠果学习胎藏密法,讲密宗传入新罗。唐中后期禅宗兴建后,相继有不少新罗僧人入唐学习禅法,把禅宗传回新罗,后来禅宗在新罗盛行一时,形成九个支派,被称为“禅门九山”。
      中日两国的佛教文化交流在唐代极为频繁。据载,自舒明天皇二年(630)到宇多天皇宽平六年(894),日本曾十九次向中国派出遣唐使,其中三次因故未能成行。这些遣唐使的主要目的是学习唐朝的先进文化,跟随遣唐使船而来的有留学生和留学僧,还有更多的求法僧侣搭乘商船前来。据统计,这期间来唐的;留学生和留学僧(包括随行僧)达105人之多。著名的有从玄奘受学的道昭、智达、智通,从智周受学的智风、玄昉等,回国后分别在南北两寺传播法相学。又先道璿赴日讲习《华严》等经,接着,从法藏学法的新罗僧申祥将学授予日僧良辩,形成了华严宗。日僧道光入唐学习南山律,后鉴真和尚东渡日本设坛传戒,形成了律宗。加上先前传入的三论宗、成实宗,付随法相宗传入的俱舍宗,日本奈良时代(710——774)盛行的奈良六宗:三论宗、成实宗、法相宗、俱舍宗、华严宗和律宗,都是直接或间接(通过朝鲜)从中国传入的。日本进入平安时代(794——1192)后,又有不少僧侣入唐学习佛教。最澄(767——822)和空海(744——835)同时入唐求法,最澄从天台宗道邃、行满受学,回国创立了日本天台宗;空海从惠果受学,回国创真言宗,这两个宗派成为平安时代对日本社会和文化影响最大的佛教宗派。
    六、唐代的三教之间的关系
      唐代诸帝对待佛教的总策略是整顿和利用,表现在对于儒、释、道三教的态度上,是以儒为治国之本,将佛、道两教作为正统儒学之外的辅助工具,调合并用。
      由于唐王朝兼崇释老,致使有唐一代数百年中佛道两教互争不绝。佛道二教之争不仅表现在宗教上的高下优劣,竞争新王朝对自己的支持,而且在思想上也加剧了争论和冲突。唐武德四年(621)太史令傅奕上疏十一条,建议裁减寺塔僧尼,作为富国强民之策。武德七年傅奕再次上疏,屡陈佛教弊端,请求罢除佛教。与此同时,以济法寺沙门法琳为代表的佛教徒,多方申辩,与之相抗。法琳撰《破邪论》征引道士破国倾家之实例,批判道教。法琳的弟子李师政著《内德论》,反驳傅奕之说。武德九年(626)道士李仲卿著《十异九迷论》,刘进喜著《显正论》,响应傅奕,贬斥佛教。法琳又作了《辨正论》予以反击。佛道二教之间的争论日趋激烈。
      佛道二教在宗教上的高下先后之争,引起了社会的广泛注意,也直接影响到统治者对佛教二道的态度。武德八年(625),高祖在行释典之礼时,为了确定道、儒、释的席次,释慧乘和道士李仲卿相互责难。同年,唐高祖在谈及三教先后时说:“老教、孔教、此土之基;释教后兴,宜崇客礼。今可老先,次孔,未后释宗”(《集古今佛道论衡》卷丙)。
      贞观十一年(637),太宗李世民又就佛道先后问题表明态度,认为不能使“殊俗之典,郁为众妙之先”,而“诸夏之教,翻居一乘之后”,于是下诏曰:“朕之本系,起自柱下。鼎祚克昌,既凭上德之庆;天下大定,亦赖无为之功”,所以令道士、女冠在僧尼之前(《唐大诏令集》卷113),“所费以万亿计,府藏为之耗竭”),唐初“道先佛后”的宗教政策到此已基本确定。大总持寺僧智实上表抗争,结果被杖于朝堂,流放于岭表而终。贞观十三年(639年,一说贞观十四年)九月,道士秦世英上奏说法琳所著《辨正论》“讪谤黄宗,毁黩先人,罪当罔上”,法琳于是被流放益州(治今四川成都),病死途中。智实和法琳等佛教“护法菩萨”的被罚,抑制了佛教的发展,相反,道教的社会地位得到了提高。
      唐初的佛道之争和“道先佛后”政策的制定,固然有佛道二教争取新王朝对自己的支持,为自己所信奉的宗教开拓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的原因,但更重要的是,唐王朝出于巩固自己统治的需要,而采取的一种折中调和的宗教政策。
      李渊父子虽然出身贵族,但并非望族,李唐王朝建立后,为了抬高自己的社会地位,攀附道教主李耳作为祖先,借以提高出身门第。这样,唐初在宗教政策上的抑制佛教,庇护道教,便有了为新政权增添尊贵色彩的成分。再者,佛教在隋朝有了很大的发展,成为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,在隋末农民起义中,有数起打着“弥勒出世”的旗号,如大业六年(610)春的突击端门事件,数十人皆素冠练衣,焚香持华,自称弥勒佛;大业八年陕西扶风沙门向海明聚众数万人,建元称帝;大业九年(613)河北唐县宋子贤自称弥勒出生,远近信众,日数百千人。李渊父子亲眼目睹了隋末农民起义的情形,对佛教的势力和影响非常了解,对这样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,简单地打击或扶植皆不合适,唐初统治者于是采取了对佛教进行抑制、儒释道兼容并用的策略。
      唐王朝对佛道二教的态度随着社会形势的变化而不断变化,到太宗晚年,由于玄奘的影响和唐太宗统治地位日益稳固等原因,唐初的道先佛后政策逐渐有了变化。武周时期采取举佛抑道德政策,佛教地位升至道教之上。佛道二教的争论贯串于唐王朝的数百年中,宫廷中经常举行佛道的对论或三教讨论。论题涉及道教最高概念的“道”和佛教所说的“菩提”的异同,和对《老子化胡经》真伪的考核。
      儒家和佛教的争论,主要是围绕着佛教徒出家、剃发、住庙等,与中国传统的纲常名教的矛盾,以及儒家所注重的修政安民与崇佛所带来的所谓害政而展开的。实际上从隋代吉藏以来,佛教徒一贯以人天教看待儒家,判儒道为外道,唐宗密也持此说。但儒家和佛教一种是世间道,一种是出世间道,没有可比性。实际上,唐前期儒佛之间的争论的比较有代表性的论题,是关于沙门是否拜君父的问题。在儒家看来,沙门不拜君王和父母是违背纲常名教的,关于此问题,唐以前双方之间就屡有争论,唐前期,这种争议仍在继续。武德元年(618),唐朝初见,“百官拜舞,僧但山呼,拱立一面”,有鉴于此,高宗曾令有司仪定儒释优劣,编入朝典,但讨论的结果是“不合拜上”。贞观五年(631),太宗又“诏僧尼道士致拜父母”,但阻力很大,到贞观七年被迫取消原诏。高宗显庆二年(657),下诏令“僧尼不得受父母及尊者礼拜”;龙朔二年(662)四月十五日,高宗又宣旨:“欲令道士女冠僧尼于君、皇后及皇太子、其父母所致拜”,并交付有司祥议。这一动议引起了僧侣们的强烈反映,长安僧侣二百余人上表申诉,许多王公贵族、达官贵人纷纷上表。僧侣教徒认为,依据佛教经典的说法,出家人不敬鬼神,不礼拜君王、父母、六亲,佛教传入中国以后,历代帝王均遵行这一特殊的礼仪。如果一定要诏令沙门跪拜君主、父母,将会使出家僧侣不为人所敬,最终导致佛教的灭亡。同年五月,高宗召集文武群臣九品以上一千多人,于中台都堂详议此事,众说纷坛,结果“朝宰五百三十九人请不拜,三百五十四人请拜”。六月,高宗又不得已下诏停拜父母。开元年间,唐玄宗亦多次下诏令僧尼道士女冠致拜父母。
    有唐一代士大夫之返佛,代有其人,影响较大的,有初唐之傅奕,还有中唐玄宗时之韩愈,而尤以韩愈为甚。应当说,韩愈之反佛是傅奕反佛的继续和发展,其立论跟据,是为了维护唐王朝的政治经济利益,巩固儒家文化的正统地位。韩愈等人的反佛理由,概而言之,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:其一,为政旨在政修民安,所以反佛者经常以佛教害政作为最重要的理由。如大起寺舍,广造第宅,糜费甚巨;寺院经济,侵蚀国家财力;逃丁避税,游手好闲;剃发出家,不事君父,破坏礼教等。总之,佛教之兴,上不利于君,下不利于民,费财物,养浮食,坏礼教,乱人论,是天下衰败的原因之一。其二,认为六朝朝代之所以短促,与六朝崇佛大有关系。梁武、简文信佛,不救危亡之祸;佛图澄最贤,无益于全赵;罗什多艺,不救于秦亡。其三,僧尼守戒不严,伤风败俗,佛殿为贸易之场,寺刹逋逃之薮。更有僧人结交权贵,干预朝政之事。韩愈的辟佛以其维护儒家道统的鲜明立场,酷烈直率的言辞,百折不悔的坚定态度,为后人所称颂,给后世以很大的影响。
        虽然反佛的声音时有出现,且有时震耳发聩,但佛教依然在不断地发展,佛教的思想依然浸润于一般思想界。李唐诸帝在对待三教的态度上,采取的是调和并用的折中政策。唐高祖曾说:“三教虽异,同归一揆”;太宗说:“三教慈心,均异同于平等”;睿宗说:“释典玄宗,理均迹异,拯人化俗,教别功齐”。虽然有时某位皇帝出于政治或个人喜好等原因会有所偏袒,或袒道抑释,或举佛仰道,致使三教之间矛盾加剧,三教的地位、名次排列有所变化,但总体来说,都把三教作为修身治国平天下不可或缺的重要武器。这种调和三教为己所用的政略,还表现在宫廷中经常举行的“三教论议”上。“三教论议”一般在宫廷中举行,由道儒释三教的代表就某个(或某些)问题展开辩论,一方提出问题,一方解答,相互论难。武德七年(624)高祖亲临国学行释典礼,命国学博士徐旷讲《孝经》,沙门慧乘讲《心经》(一说讲《金刚经》),道士刘进喜讲《老子》。据称,太学博士陆德明对此三人,各因宗旨,随端立义,辨析其要,“众皆为之屈”。高祖大悦,说:“三人者诚辩矣,然德明一举则弊。”此次辩论首开唐代三教论议之先河,后来,这种方式几乎为唐朝诸帝普遍采纳。唐王朝的这种道儒释兼容并用的折中政策,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三教之间的矛盾和斗争,安史之乱以后,唐前期三教鼎足而立的情况,逐渐向三教合流转化。